認真,原是最容易感動人。
接到長官指令,採訪中華職棒季後賽,心中暗揣:「該是敗戰處理吧!」
球賽張力不足,宣傳沒有主軸策略,負面風聲不斷,王建民、郭泓志風潮逆襲,中華職棒早被遺棄,入秋後短衫行人熙攘如常,料俏寒意早已僵直球迷的心。秋節當夜,看台上的觀眾一如高掛明月,光不溜丟地乾淨,眼簾映出景象一如超級老歌「郊道」:
夜沈沈,聲悄悄,月色昏暗。風淒淒,影搖搖,隕星曳空,怪鳥長鳴,一路行來無人煙,嚇得我膽顫心寒…
三批同事先後赴美採訪王建民、郭泓志,除了我之外,人人兵困馬乏。不料洋基、道奇先後栽跟頭,棒球版總得有點東西填吧,我體貼地揣摩上意,大聲地、阿莎力地自動加碼:「牛獅季後賽我通包了,總冠軍賽都給我,也行!」
行至台南球場,秋節前後失蹤的同業一一現身,還有些在比賽前一天就來了,心中暗喜,這下當不寂寞。
採訪時,感受不到大賽將至的壓迫感,不單是我,球員們也是如此,可能看台上球迷太少,版面上比郵票略大的報導篇幅,無形中讓球員、記者輕鬆不少,談笑聲不斷在球場、休息室、記者室間流竄,波濤洶湧的啦啦隊女郎出現後,更是令人「駭異」。
藍普洛夫高喊Play Ball後,氣氛變了。
明顯地感受得到,球員們的企圖心。很久沒看到他們這們認真選球、揮棒。
張泰山之前對羅伯森8打數0安打,此番卻從他手中擊出雙響砲,潘武雄手傷才好,上一軍也沒多久,卻能還以顏色,球季期間宰制大局的洋投都被打爆,我心中的兩大「散仙」楊松弦、陽森,無論攻守跑都出奇地認真,開賽前後幾十分鐘差距,氣氛緊繃地到不行。
余賢明盜壘被夾殺過程令人動容。平時球員會隨便跑兩下然後束手就擒,「沙魯」刻意等待高國慶逼近後,啟動快腿玩起折返跑遊戲,獅隊內野全到一、二壘間集合。
投手→一壘手
一壘手→游擊手
游擊手→投手
投手→二壘手
二壘手→捕手
余賢明就是不肯就範,像個玩躲避球的小學生,以矯捷的身手訕笑對手:「打不到!打不到!」高志綱接到球後,追了幾步,然後像美式足球擒抱式地飛身魚躍,才觸殺了這個壘間頑童。
我清楚體會到,球員們超認真,他們想要贏。
同樣的感覺在第2戰更為深刻,嘟嘟和阿福拿出吃奶的力氣飆速球,兩個人都投山150公里以上速球,2003年以前,中華職棒一個球季看不到幾次這麼快的球,這晚,讓人覺得奢侈。
我像1999年高中棒球聯賽冠軍戰時一樣,不敢眨眼,曹錦輝vs 郭泓志的155大對決,一眨眼就看不到球,那晚,感覺很像。
精彩的不止投手,潘武雄從右外野直接回傳本壘,觸殺快腿張家浩,9局下許峰賓搶在葉君璋手套前緣半秒滑進本壘瞬間,球員奔出相擁,球迷瘋狂吶喊。這不過只是季後賽的第2戰,感覺就像封王了一樣。
第3戰,五點剛過,一壘側的獅迷區就已坐滿,我站在對面四樓的記者席陽台上,看著人潮不斷由入口湧入,找不到坐位,然後向外野分流……
球迷回來了!
一如2000年的牛獅總冠軍賽,羅敏卿7場轟6發,張泰山回敬大滿貫,兩隊竭力廝拚打滿7場,球迷從一開始只有5、6000,然後破萬、滿場。當時,我站在同樣位置,感動得垂淚。翌年,大成報停刊,投身中華職棒。
第9局,攻守交換,興農牛最後進攻機會,全場獅迷突然同聲高唱:
我送你離開 千里之外 你無聲黑白
沈默年代 或許不該 太遙遠的相愛
我送你離開 天涯之外 你是否還在
琴聲何來 生死難猜 用一生 去等待
我停下不再打字,心顫抖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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